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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1.5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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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1.5更)

賀蘭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他和穆時關系還算不錯, 但也沒到花錢買下一份不錯的禮物,還要緊張對方喜不喜歡,會不會收的程度。而且, 穆時明明只是反應平平地收了禮物, 他就已經感受到了源自內心的喜悅。

賀蘭遙收斂起情緒,對穆時道:

“走吧, 我們去城西那家酥鵝齋。”

穆時點點頭。

似乎是還在思考潛伏在蘭源城內的魔修們想做什麽, 去酥鵝齋的路上,穆時一直在走神。賀蘭遙有些不放心地盯著她, 不過穆時感知力驚人,要撞上人前總能自己避開。

城西的酥鵝齋開著, 而且因為城內最有名的燒鵝店老板搬走, 酥鵝齋的生意愈發見好,店內的鵝甚至有些不夠用了。

此時正有人推著車, 將宰好的鵝推進旁邊的小巷, 繞至酥鵝齋後門,將鵝送進後院裏去處理。

穆時和賀蘭遙進了店, 為了避免被認出身份的風險,他們不便在大庭廣眾之下露臉,便要了二樓的單間。進了單間後, 他們才將帷帽從頭上摘下來。

賀蘭遙問穆時要點什麽,穆時直接把點菜的權利讓給了他,說是相信他的口味。

“什麽相信我的口味……”

賀蘭遙小聲嘀咕著,

“你明明就是怕麻煩,犯懶了吧?”

雖然如此說著, 賀蘭遙還是接下了重擔,他點了一只來酥鵝齋必吃的燒鵝, 又因為擔心只吃燒鵝太過油膩,斟酌片刻後,又點了一道涼菜和兩道素氣些的小炒。

店小二記下他們點的菜,又問道:

“兩位要酒嗎?”

賀蘭遙想了想,詢問道:

“有沒有不容易醉的酒?”

店小二回答道:

“咱們店有不少果酒,都不怎麽醉人。若兩位客人是易醉體質,可以試試新釀的糯米酒,才釀了三日,喝起來很甜,幾乎嘗不出什麽酒味。”

賀蘭遙自己是大多數酒都能喝的,只要別各種酒混著喝,一般不會醉。他要不易醉的酒,是為了照顧穆時。他在樂白國宮宴時,就親眼見識過穆時的酒量有多差,還是不要讓她碰容易將人灌醉的酒比較好。

賀蘭遙對店小二說道:

“那就要一壺糯米酒吧。”

店小二笑著道:“好嘞,我這就去囑咐後廚做菜,盡快給兩位上菜。”

最先端上來的是酒。

穆時倒了一杯,喝了一口:

“好甜,感覺嗓子要啞了。”

賀蘭遙看向她,說道:

“這個天氣,剛釀制三日的米酒就是很甜。你喝不來嗎?那我們換果酒,或者直接喝茶?”

穆時搖了搖頭,拒絕了賀蘭遙的提議:

“不用了,雖然有些甜過頭了,但感覺還挺好喝的。”

賀蘭遙笑了起來。

穆時放下酒杯,問:“你笑什麽?”

“我想起來我小時候了。”

賀蘭遙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米酒,說道,

“我覺得釀了三日的米酒甜的要命,但依舊喜歡喝,甚至喜歡直接吃釀過酒的糯米,也就是醪糟,那個東西也很甜。”

“往醪糟裏倒上牛乳,再加些許微酸的水果,也是道不錯的甜品。”

穆時歪了歪頭,似乎是對賀蘭遙說的這些很感興趣,她說道:

“我之前也吃過糖蒸酥酪和桂花米酒圓子,味道不錯,感覺米酒和醪糟怎麽做都好吃呢。你說的那種吃法,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要嘗試一下。”

不多時,燒鵝端上來了。

燒鵝是經過預先處理後,在窯中用果木烤出來的,後廚已經將燒鵝片成一片一片的,在盤中擺好,連同醬料一起端上來。

穆時夾起一片,蘸了醬送入口中,燒鵝的外皮在唇齒間發出有些酥的聲響,隨即,外皮中的油脂被牙齒擠壓出來,香味頓時間填滿了口腔。

這香味多少有些油膩,但勝在店家的醬料調得不錯,能夠極大程度地緩解這種油膩。

穆時咽下嘴裏的食物,嘆了一口氣。

賀蘭遙聽見了她的嘆氣聲,有些擔憂地看向她,問道:“不好吃嗎?”

“不是,很好吃。”

穆時坐姿有些肆意,用左手的手背撐著下巴,拿著筷子的右手又伸出去夾菜。

“只是突然感覺,這世間還有很多很多我沒有嘗試過的東西。嗯……就是覺得有一點遺憾。”

穆時強調道:“只有一點點。”

賀蘭遙知道,穆時大抵上是有點難過的。

但他卻不知道如何出言安慰,在她的極短的壽數前,在那生死簿前,一切安慰都派不上用場,都顯得十分虛假。

他不由得又一次思考一個已經想過數次的問題——

穆仙君真的不畏懼死亡嗎?

她真的一點都不畏懼死亡嗎?

忽然,一只手指纖細、指尖粉潤的手伸到他眼前,在他的視野中左右擺了擺。

“餵,賀蘭遙。”

穆時一邊喚他,一邊疑惑道,

“你走什麽神?你倒是吃東西啊,雖然說是請我吃燒鵝,但下館子最優先的事項,還是填飽凡人的肚子。”

賀蘭遙回過神來,握著筷子,說道:

“穆仙君不用擔心,我雖然各方面都比不過修士們,但吃飯這方面肯定不會輸的。”

穆時想了想,向賀蘭遙揭露現實:

“可我感覺你吃飯吃不過我。”

賀蘭遙點點頭,說道:

“不只是修煉,在吃飯這方面,穆仙君也天賦異稟,我實在比不過,也不敢與穆仙君比,只能去和其他修士比較比較。”

穆時認真地看著賀蘭遙,道:

“我覺得你不是在誇我。”

賀蘭遙選擇裝傻充楞,笑著道:

“怎麽會呢?我明明就是在誇你。”

穆時指責道:“油嘴滑舌。”

賀蘭遙笑著為自己辯解道:

“這叫‘巧言妙語’。”

穆時搖了搖頭,說道:

“你別笑了,撒謊要繃住表情,你這樣笑,滿臉的壞心思藏都藏不住。”

賀蘭遙沒有收斂,笑得更加厲害了。他在穆時的瞪視之下捂住嘴,但笑意仍然流轉在輪廓漂亮的雙眼中。他掩飾了,但沒完全掩飾,相當於完全沒掩飾。

穆時已經放棄阻止他了,她不再理會賀蘭遙,低頭吃自己的。

片刻後,穆時說道:

“話說你吃飯也挺厲害的。”

賀蘭遙想了想,說道:

“我小時候不怎麽能吃,有時家中的仆從還要追著我餵飯。十四歲,將近十五歲離家後才變得能吃,因為開始長身體了。”

“不過遇見穆仙君你之前,我在我認識的同齡人當中,一直是最能吃的那一個……和我四處游走,對體力消耗比較大應當也有關系吧。”

就在這時,穆時突然推開了窗戶。

賀蘭遙驚訝道:“穆仙君?”

今日的風不小,寒氣也重,酥鵝齋所有的窗戶都是緊閉起來的。酥鵝齋的屋子裏不算悶熱,沒有開窗的必要。

穆時指了指窗外。

賀蘭遙順著穆時的手指,朝著斜下方看去,他瞧見了一個有些熟悉的人。

賀蘭遙叫出了這個人的身份:

“……石長老?”

此人是燕陣閣長老石良明,先前伽落寺遇難後,受祝恒之邀,帶著一群弟子前往伽落寺封印靈脈的就是他。

魔尊能夠調動靈脈,將其中靈氣轉為魔氣使用,燕陣閣封印靈脈無疑是礙了魔尊的事,接下來恐會遭遇魔尊針對。

所以,在穆時和祝恒的建議下,燕陣閣選擇化整為零,各長老分別帶著一批弟子離開燕陣閣,潛藏到不易被魔道找到的地方去了。

“他是藏到這蘭源城了嗎?”

賀蘭遙問穆時,

“我們要不要告訴他,這裏有不少魔修,叫他快點離開?”

“不,暫時先別動。”

穆時搖了搖頭,說道,

“我與他不熟,不確定他是敵是友。在觀察清楚、有一個定論之前,我不想向他暴露自己。”

賀蘭遙問:“要追蹤他嗎?”

穆時將窗戶關上,說道:

“不用,夕暮樓應當有註意到他,讓夕暮樓處理即可。我們就當做沒見到他,我們之後活動也盡量避開他。”

說起夕暮樓,賀蘭遙面露難色。

斟酌片刻後,他才開口:

“穆仙君,我不想挑撥你與祝閣主的關系,但是……我覺得天機閣有問題。”

穆時聽了他的話,臉上連半分意外都沒有,她一邊吃飯,一邊對賀蘭遙說:

“說說看?”

“祝閣主是正道之首,這件事人盡皆知,魔道那邊如果不是消息閉塞,應當也明白這件事。”

賀蘭遙放下筷子,兩手交握在一起,拇指相互摩挲著,他在敘說自己的想法時,內心感到很是不安。

“天機閣在各處設立夕暮樓以及許多其他鋪面來收集、傳遞情報,建立起了一個相當密集且完善的消息網。正道和魔道一旦開戰,正道的核心和指揮者,一定是傳遞消息最方便的天機閣。”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魔尊有本事在短時間內拿下整個伽落寺,一定也有拿住祝閣主或者直接攻破天城的本事,我聽說祝閣主不算很能打。”

穆時一手支著臉,說道:

“你太客氣了,他不是不算很能打,他是完全不能打。”

她一點也不給祝恒留面子。

穆時將賀蘭遙的意思總結了一番:

“所以,你不理解魔尊為什麽沒有先襲擊天機閣或者先殺祝恒,是嗎?”

賀蘭遙點點頭,說道:

“毀了天機閣,或者殺了祝閣主的話,正道不一定會變成一片散沙,但一定會變得比從前散亂許多。”

穆時笑了笑,對賀蘭遙說道:

“很有道理,但是,有很多事情,不是表象上這麽簡單的。”

“天機閣是個水很深的門派,我們當前看到的夕暮樓、珍寶閣之類的,都只是明面上的。”

“天機閣暗地裏還隱藏著許多力量,祝恒用二百年的時間,在修真界布置了一張看得見的網,還有一張看不見的網。如果天機閣受襲擊,他們立刻就能壁虎斷尾,由明轉暗,變成魔道花費許多心力也不一定能尋見的影子。”

穆時頓了頓,又說道:

“不過,那張看不見的網,應該只有祝恒擺弄得來。我想不出,這世上還能有第二個和祝恒一樣聰明的人嗎?而且,不是所有正道都明白天機閣隱藏著什麽,祝恒一死,他們一定會因為正道無主而散亂。”

“我是魔尊的話,我一定要殺祝恒。”

賀蘭遙點了點頭,他不知道天機閣在暗處有多少力量,但他覺得,魔尊是一定要殺祝恒的。

而且,殺祝恒這件事應該放在首位,趁正道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殺,而不是先屠伽落寺再殺祝恒,這會給祝恒這個足智多謀的人反應時間。

祝恒這樣狡猾的人,魔尊一旦錯過先手機會,很可能就再也抓不到了。

賀蘭遙對穆時說:

“事情沒有朝著合理的方向發展,其中大概率暗藏著什麽問題。問題要麽出在魔尊,要麽出在天機閣或祝閣主。”

穆時沈默了一會兒,說道:

“我想過這個問題,心中也有個合理的猜測……魔尊擁有那種程度的力量,而且他也沒想到正道有辦法封印靈脈,他應該對自己很有自信吧?”

“我猜,他有可能想一步搗毀正道,也就是我先前所說的一鍋端——讓正道厲害的掌門和長老們因他屠伽落寺的事情聚集起來探討如何應對魔道,然後他將這些人一鍋端掉。”

“之所以沒先殺祝恒,是因為祝恒最有可能是召集正道的那個人。”

賀蘭遙點了點頭。

其實這件事中還有問題。

祝恒明知正道的掌門和長老們聚在一起有多危險,但還是召集了他們。雖說是穆時提議要賭,才促成了這一局,但祝恒如此輕率地同意,真的沒問題嗎?

還有,穆時賭這一局,究竟是想試探誰呢?是其他人,還是祝恒?她又如何讓聚在一起這些人化險為夷呢?

她和祝恒究竟是在打配合,還是互相算計?

賀蘭遙覺得自己並不算愚笨,但他就是很難跟上穆時和祝恒這種彎彎繞繞的人的腦子,棋局明明才剛開始,他們倆就已經看到幾十步以後了。

“別擔心這種事,好好吃飯。”

穆時把燒鵝朝著賀蘭遙那邊推了推,

“你到南州好好避著就行,我會想辦法幫正道將這一仗打贏的。”

賀蘭遙點點頭,驅散雜念,專心吃飯。

他們吃完飯,從燒鵝店出來,直奔蘭源城中最好的樂坊清音坊。

他們尚未進門,就從外面聽見了曲聲,還有優伶起伏轉折、抑揚頓挫的歌聲。

清音坊內搭了臺子,臺上有數名樂師,抱著琵琶,撥弄古琴。另有一女子,不知該稱為舞者還是優伶,她在臺上忘我起舞,纖腰細柳婀娜,歌聲帶著顫音,正唱到悲處,幾乎要唱碎聽客的心。

賀蘭遙和穆時進門時,正瞧見兩名十分健壯的武夫壓著一個青年往外走。

“你們放手!”

青年一邊掙紮一邊大喊,

“我出三千兩,五千兩也行!只要讓我與荼姑娘一度春宵,一萬兩也可以!”

賀蘭遙與穆時默契地讓向兩側,親眼瞧著那口出狂言的青年被武夫壓制著送出門去。

“這又不是青樓,竟然也有這種狂徒?”

穆時若有所思地看向臺上的優伶,

“話說,她姓荼……?”

迎客的小廝道:

“臺上的姑娘是合歡宗的荼冷珍,世人皆知其艷名。荼姑娘不止相貌艷麗,其歌舞也俱絕,兩位可要入幕一賞?”

穆時:“……”

賀蘭遙:“……”

小廝以為他們不知道荼冷珍,專門開口強調了一下此人的高光事跡:

“就是導致伽落寺前住持還俗,迷得樂白國譽仁帝無妻妾亦無子女的荼冷珍,除此之外還有諸多艷事……”

穆時露出了嫌棄的表情,拉住賀蘭遙轉頭便走。

穆時一邊走一邊抱怨著:

“進個樂坊也能看見合歡宗的人,這什麽破運氣?今天的黃歷上是不是寫著‘諸事不宜’四個字?”

賀蘭遙:“……”

無情道果然和合歡道很過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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